我是喜欢夜读的,经史文刊,一旦有兴趣便不能放下,也就总能听到置我家后院的“半夜鸡叫”,似乎是提醒我——“嘿!该睡了”。于是,即便闻其声顿觉精神一爽,一想第二天工作,却也乖乖闭灯,欣然入睡。久之,便成了习惯。 我家的这只公鸡,看外表象是芦花,我对这外行,说不准确。有一次,家里在后院修葺杂物房,有帮工问:鸡,这么大,养多长时间了?母亲告之:十年都多了。其人听后,诧而审视良久说:这鸡是芦花,活的时间挺长,不过能活这么长,也算少有了。是啊!“十年都多了”,虽然公鸡一年老似一年了,但其嘹亮、直入人耳的啼鸣,却越发显得浑厚。大概缘于多年“吊嗓子”的功夫,竟是“字正腔圆”。或者,是因为母亲的精心饲养——夏不喂馊,冬不喂凉,一日三餐,决不含糊,几乎与吾辈等而视之。看母亲如此郑重相待,偶尔心里竟也生出些不快,便闲来解闷儿,拾根小棍儿,搁着鸡舍的门网“挑衅”之。只见其双目愤然而眦,双爪“啪啪”砸在木板上,偶一啄棍儿,铮然有声,劲道之烈,实出意外,便再用些力与之周旋,时久,其便渐悟,冷眼旁观我了。 我也曾纳罕其生命之长,想来想去,除了母亲的精心外,大概还得加上街坊四邻的“百家饭”。差不多每天都有张大妈、李大婶儿等人送来家里剩下的饭菜,象是感念我家这只公鸡长年累月、准时准点儿的叫早。于是,我家这只公鸡的一日三餐、酱稀稠干、维生素ABC,是一应俱全。有时它也不定时的喊两嗓子,主要是提醒母亲:放风时间到。母亲便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,边唠叨着:你也不长点儿眼力见儿,催命似的,便趋至鸡舍打开门,看它摇头晃脑,腆胸叠肚的踱出。前院自是不敢放它入内,因为它除了驯从一直喂养它的母亲外,其他一概“五亲不认”。于是当母亲在后院收拾时,它便好奇的伫望在旁。母亲不在,它便在后院从南到北、从东到西,把似乎属于自己的领地巡视几遍。然后,在母亲“该回去了,回去”的命令声中,磨磨蹭蹭,垂头而返。 记得好几年以前,具体哪年记不清了,大嫂又给母亲送来一只已经能下蛋的母鸡。当时这只公鸡也还不大,母亲图省事,便把它们放在一起饲养。开始几天,这公鸡是怎么也不买帐,那种看不起加霸道劲儿,就好象它自己不是鸡类似的。弄的母亲喂食时,先得看着母鸡吃完再离开,否则母鸡就只能瑟缩在一角,把口水往肚子里咽。终于有一天,母亲在喂食时发现公鸡不再往前挤了,只是站在原地,看着母鸡滋滋而食。自此,母亲便放弃了对母鸡的看护权,也自此,鸡舍里又多了一些唧唧咕咕的呢喃。 光阴荏苒,几年后的一天,母鸡不幸去了,热闹惯了的鸡舍重又归于寂静。之后一连几天,公鸡除了完成本职工作外,余下来便是静静伫立在鸡舍,就是看见我这个“生人”的挑逗,也全无了从前的架势,反倒令我觉得几分讪讪然。 近来天气格外的冷,一日出差回来问母亲:鸡,没事吧?答:已经死两天了,把它葬在葡萄架下了。闻之,默然。 对一只鸡而言,也许十年多的生命已经够长了,只是对我来说,在夜读正酣、浑然忘时之际,还会有谁再提醒我—“嘿!该睡了!”…… (作者:如石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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远逝的啼鸣
发表时间:2015-02-26 来源:中国文明网